淩風來得如一陣狂風一般，不知道從何處飛奔而來，大概是在轉角見到顧念孤身被一群拿著刀的捕快圍住的時候。

他眼底泛起一縷紅色，瞳孔縮著，身上的殺氣毫無節制的四溢，彰顯他此刻的憤怒。那拳頭，幾乎毫無思考的便朝著距離顧念最近的人砸去，無論緣由，只是顧念身上的血跡叫他失去了理智。

好在顧念發現得快，及時的叫住了他。

顧念看著如同觸碰了逆鱗而乍起了渾身鱗片的惡龍般的淩風，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用力將那只倔強得不肯放下的手拉了下來，低聲道：“放心，我沒事。”

淩風轉頭，眼底戾氣未消，仿佛隨時都會大開殺戒一般。他看著顧念那雙滿是血跡的手，明顯的顫抖了一下。顧念在心頭無奈的嘆息了一聲，按下心頭的波瀾，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將他拉到了人少的街邊，以免妨礙路上的行人。

邊上看熱鬧的一幫人似乎因為淩風突然的殺意嚇得失去了片刻的思考，待他們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時候，顧念和淩風已經走到了街角。雖說離人群不遠，但兩人低聲說的話，他們卻無法聽到。

“好了，怎麽還跟個孩子一般。”顧念低聲說著。“我沒事，不是我的血。”

聽顧念這般說，淩風這才像是恍神回來一般，一雙眼睛不斷的打量著顧念。

顧念及其配合的在他面前轉了一圈，耐著性子解釋道：“是有人受傷，我不過只是幫他止血而已。”

淩風此刻的眼神沒有了殺氣，卻變成了倔強，什麽話都不說。像是知道魏亮潛入淩雲府的那天晚上一般，就這樣帶著倔強和委屈的眼神看著顧念。

顧念無奈的笑了一聲，總不能在大街上摸摸他的頭，告訴他，‘我沒事，別怕’吧。如真是那樣，恐怕這皇城之中，又要又諸多流言蜚語了。

淩風咬著牙，極力的控制著情緒，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幾個字一般。“我不是說了，讓你別動，等我嗎？”

顧念伸出食指，輕輕點在淩風眉間，將他眉間的褶皺推開。並在她眉間暈開了一抹血色，像是點上去的梅花一般，讓淩風多了一絲柔媚。

她並不覺得理虧，就算淩風在場，她也會選著這樣做。“回去給你做好吃的？”

淩風當然不會像是李棠兒那般有吃的便能打發的人，但他見好就收，甚至還蹬鼻子上臉的說道：“我要吃紅燒肉。”

顧念點頭，寵溺的笑道：“好，紅燒肉。”心頭不禁感慨，知道護主，委屈了知道撒嬌，一頓肉就能打發。這多像是養的一條金毛犬啊。

不過顧念不敢表達內心的真實想法，若是讓淩風知道自己將他比作金毛，那毛不得炸上天？

顧念這邊剛安撫好了金毛……不是，淩風！從街道那頭跑來一隊官兵，越過張捕快等人，齊齊跪在淩風面前。“屬下參見將軍。”

淩風回頭，瞬間恢覆成了那個殺伐果斷的淩雲將軍。

“抓到人了嗎？”他冷聲道。

官兵後面，被押解的三個人強迫跪了下去。其中兩人看著穿著打扮便是打手或者家丁之類，而中間為首的乃是一名少年。

少年擡頭，表情扭曲在了一起，怒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林陽府上的客卿。林陽王的馬兒你也敢殺，好大的膽子。”

說起這個林陽王，倒也是不得不說的人物。他便是前朝太子，李宣絨。也就是說，現在的皇帝是他的叔叔，同時也是他的殺父仇人。

然而這位太子爺，在位之時雖說並非荒誕不羈，但也是個無所事事游手好閑的主。瑞王舉兵起義，逼宮篡位後，便是他，親手將玉璽交到了瑞王手中，只求得一個不愁吃喝的閑散王爺做做。

識時務得超凡脫俗。

瑞王登基也並未殺他，還應了他的要求封為林陽王。可常駐京城，不用上朝參政，實打實的一個閑散王爺。

雖說是游手好閑了一些，至少像這般任由馬兒在大街上飛奔的情況，還從未發生。也有可能自暴自棄，所以開始放飛自我了？

林陽府來的人穿著一身寶藍色緞衫，金冠束發，手中拿著一條褐色短鞭，模樣也就十幾歲左右。唇紅齒白，面如冠玉。一身生機盎然的少年氣息。

因為還在發育，個子不高。他微微仰著下巴，將年輕氣盛的傲慢態度展現得淋漓盡致。若非年紀不對，氣質不對，看那大富大貴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便是林陽王。

顧念雖然沒有見過林陽王，但身在皇城，她基本都掌握了皇城重要人物的信息資料。赫赫有名的前太子自然在她的資料之內。所以她知道，其實林陽王比淩風大不了兩三歲。

最最重要的是，傳言這位前太子，如今的林陽王殿下，乃是一等一的美男子。雖說眼前的這男孩面相也不錯，但傲氣之餘更多的有種狗仗人勢之感。

顧念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一條關於林陽王李宣絨八卦。

據傳言，這位前太子似乎有龍陽之好……府中也時常招募一些面容姣好的男子為客卿。

這個頭戴金冠的人叫姚立，便是林陽王府的客卿。大概是年紀小，長得也好看，所以李宣絨對他格外的寵溺一些。

當時姚立親眼看到淩風將發狂的馬兒打死，如今見他要走，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自認為身後有林陽王做靠山的他上前，一把攔住。卻不想來了聞訊而來的一眼就認出了淩風，在淩風的一聲命令下，反而將他們給抓捕。

只是當時淩風擔憂顧念安全，先跑了過來。

聽到林陽王這三個字，淩風只是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對於他來說，當年淩雲府滅門慘案中，張無量顯然是罪魁，然而這禍首，自然是當時昏庸無能的皇帝。

李宣絨是他的兒子，於淩風而來，自然也是他的仇人。

顧念眼角撇見淩風那只撰得起了青筋的手，上前，低聲道：“擾亂治安，自然有京兆府管。你若要去旁聽，也未必不可。”這也算是盡量讓淩風與這件事撇開直接關系。

顧念並不是什麽大善人，恩怨循環天理昭彰。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會主動原諒對方的人。若她自己都不原諒他人，那她又怎會要求別人原諒他們的仇人。況且還是百條人命，滅門之仇。

但顧念又不希望淩風沈溺在仇恨之中，她唯一只能做的，只有陪在他身邊。讓他能被時間所治愈，而不是越陷越深，或者強制他忘記。

當然，顧念不想讓淩風最這件事情太過深入的原因，是因為林陽王的這尷尬的身份。那個皇帝願意養虎為患？所以皇帝一定會動這位林陽王。

可顧念不想讓淩風做皇帝的這把刀，就算淩風不在意，至少現在絕對不是動李宣絨的時候。

姚立到底是年紀小了一些，想著身後有林陽王作為靠山便有恃無恐的說道：“好啊，京兆尹。京兆尹算在林陽王面前算什麽東西？”

顧念不禁感概，這位林陽王究竟是多麽愚蠢，才會養這般愚蠢之人。

此時張捕快的思緒千萬飛轉，將軍……這皇城中的將軍他基本都見過。正當他想不起是哪位將軍，而眼珠亂轉的時候，無意間撇到了那送傷者前往的醫館，想起大夫所說的‘顧家小姑娘’。

顧家……眸子再往前看去，一家點心鋪像是利刃一般戳進了他的雙目。

將軍？淩雲將軍！

發現這個真相的張捕快差點沒給嚇得跪倒在地。

其實也不能怪他想不起來，在外人傳言中，淩風的身份前很少給予將軍二字。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國公。

便只有軍隊之人和淩雲府的人才會稱其為將軍。

張捕快頓時如五雷轟頂一般意識到剛剛他差點做了如何掉腦袋頂事情，連忙踉蹌的跑到淩風面前，雙膝跪地，道：“小人不知道是鎮國公大駕，是小人的失職。”隨後又撇了一眼顧念，連連磕頭道：“小人一時眼拙，不知是國公夫人，還望國公夫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顧念微微蹙眉，對於這般趨炎附勢之人略微有些抵觸。只是她還沒發話，淩風已經冷聲道：“難道你在皇城當差，便只會這般阿諛奉承？”

張捕快倒也是反應極快，當即道：“此次事件擾亂治安，禍亂群眾，傷人無數。小人這便將罪魁禍首帶回府衙，待盤點完受傷之人於商鋪損失，自然是要依法查辦。”思維清晰，條理清楚，不愧是混跡了多年的老油條。

淩風點了點頭，轉頭對顧念道：“夫人，我帶你先去梳洗一番。”

顧念點頭。淩風又對張捕快冷聲說道：“告訴京兆尹，我將親自旁聽，讓他稍作等候。”

“是……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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